“剩者为王”

　　2002年冬天，老师拿了一箱衣服到教室，汤红艳挑了一件最喜欢的，因为过两天就是春节，她要把这件衣服送给妈妈。

　　“妈妈比我和弟弟都难照顾，经常到吃饭的时候都找不到人”，汤红艳说：“有一年冬天的晚上，妈妈走到了河中心，水淹到了她的脖颈”。她的母亲自小就神志不清。

　　腊月二十九一到家，汤红艳到处找妈妈。爸爸和弟弟坐在那烤火，后来弟弟说，妈已经去世了。“那时候我简直快要疯了，整天胡思乱想，觉得妈不可能会死，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下毒害她”。在她看来，妈妈应该很快乐，她什么都可以不用想，不会有烦恼，不可能这么早就离开他们。

　　之前，他们是完整的一家人，生活虽然艰难，却开心。“以前爸爸不让我留长发，我就给妈妈留，我每天都帮她梳头、扎辫子”她很享受地说。“现在……哎！”

　　坐在记者面前的汤红艳瓜子型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，说话的声音纯净而柔弱，就像韩剧里凄美的女主角，让人有些担心。但她更担心的是弟弟。

　　“你知道我弟弟在哪吗，他就在九江市”，她笑得特别开心，声音里没有约束。这是整个采访过程中唯一让她情绪欢快，也让记者感觉到了这个身高1米7的女孩子身上的朝气。

　　弟弟今年19岁。以前，在沿海鞋厂里做鞋跟。今年夏天，她把弟弟带来九江、带在自己的身边。现在一家酒店里当服务生。“月薪700元，拿了工资就送了500元给我”她微弱的声音再次从鼻腔里传出来。

　　汤红艳的高中是在赣州三中的宏志班读的，学杂费全免。那时，弟弟才上小学。父亲三思之后，决定让弟弟停学去打工，供姐姐继续读书，“爸爸说，实在供不起两个孩子读书，目前我已经读到了高中，出头的日子更快”。为此汤红艳去过弟弟的学校求过老师帮忙。

　　前几天，她给弟弟买了一些过冬的衣服。“弟弟好瘦哦……”

　　现在，汤红艳正在准备考研。她好多高中同学在上名校，对她促进很大，“有个同学在北科大，硕博连读”。“如果没考上怎么办？”，“没考上那就继续考。不是说‘剩者为王’吗，坚持到最后的那个就是我了”她说。

　　她用左手画画

　　一场雪把九江学院的校园打扮得比平日更美，很多学生都拿出手机欢快地拍照。王琴却无心欣赏这些，她担心远方的家人。“昨天打电话回家，妈妈说这几天下雪，家里又漏水了”，顿时，王琴的眼睛一亮，泪水夺眶而出。她用完了最后一张纸巾，左手在桌上寻找着。

　　她每周都会打两个电话回家，但每次都在妈妈的催促声中挂了电话，妈妈怕浪费钱。上学期放假充了50元手机费，她一直用到现在。

　　这次给家里的电话，只说了四五分钟，但这几分钟让她难过了很久。王琴的老家在湖北秭归，“家里5个人只有一亩多田”。读高中的学费不够，父亲没办法，决定卖掉房子和地，全家搬到枝江的农村。考虑到家里有两个孩子要读书，王琴也快要上大学了，要省些钱，“所以房子做的不怎么好，下雨下雪的时候就会滴水。”

　　王琴的右手天生残疾，爷爷奶奶在看到她第一眼后就转身离开。直到现在，奶奶还是不太和她说话。

　　她用左手画画，线条总是打不直，练了半年才跟上同学们的进度。高中开始学美术，父亲就一直反对。但是王琴坚持想学，“爸爸嘴上不同意，其实在外面早背着我凑足了钱”。

　　学艺术的女生都爱美，但王琴从没想过怎么打扮自己，“因为从小家里条件不好，买衣服首先考虑的是我穿过的妹妹可不可以再穿。”

　　王琴是妹妹心目中的偶像。这次她拿到了叔子爱莲奖学金和国家励志奖学金共7000元，在电话里13岁的妹妹对她的崇拜达到了顶峰，但是，在妈妈的催促声中没能多说几句就挂电话了。在说起妹妹的时候王琴才会笑声不断。今年的春节，她将带着奖学金和妹妹盼望已久的手表回家。

　　很不幸，妹妹和王琴一样，右手残疾。

　　谈话的过程中，王琴经常地用左手从右口袋外面轻捏右手，拿出来轻握一阵又插进右口袋里，循环着这套动作，似乎在寻找什么。

　　她是“超人”

　　和王琴不同，坐在记者面前的程菲（化名）大方开朗，衣着简单干净，说话语速很快。程菲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，小时候她也问过奶奶，但奶奶每次都哭得很伤心，她也就不问了。程菲是跟着奶奶长大的，在她半岁的时候，爸爸因病去世，妈妈舍弃了这个家，从此不知去向。

　　有人说程菲不像穷人家的孩子，但在她看来，并不是衣衫褴褛，颓废不堪才叫贫穷，她说：“每个人都有双手可以改变自己，苦可以苦在心里，可以在背后哭，但绝不能当面对着人哭”。辅导员明老师心疼地说她是“超人”，总是那么坚强。程菲说：“我不需要人可怜，上天没赐给我父母，但赐给了我健康的身体。”

　　在社会帮助下长大的程菲对社会充满感恩。庐山区姑塘镇的武装部长黄险峰从高中到大学一直帮助她，进入大学后，明老师给了她母亲般的关爱。

　　她19岁，但明显比同龄人坚强、独立，也有着不该属于这个花季的孤单。进大学的第一天，程菲就开始做三四份兼职，“没有时间和同学们交流，也找不到和我条件相似，经历相似的人，同学们都不明白我心里在想什么，我很孤单”。

　　采访结束，我们一起走出教学楼。西边的太阳用余晖将我们头上的那片乌云的四周镶了一条金边。

　　她又钻进了图书馆。（九江新闻网－长江周刊2009-11-20 09:33:13  http://www.jjxw.cn/1081/2009/11/20/381@796019.htm ）